[刀劍亂舞][左文字中心] 際(47)


(羈絆的場合)



溯及關原之戰過後的事件,審神者從累世的記憶中想到的很多,家康向秀賴索要義元左文字並不是她首先想到的事情,現下這時刻被挑出來檢視簡直是一種意在言外的提示。審神者反覆看著螢幕中她曾經認為不重要的片段,想到的是當高台院聽聞家康要走義元左文字,由於完全明白家康抱持什麼心態,所以並沒有驚訝的情緒,而是轉身看向壁龕中比已經年老的她更顯閑靜的三日月宗近,低聲地問:

「哪三日月,作為女人的刀劍你是不是會感覺不滿足呢?」

這個問句解答了審神者原本的疑惑。




宗三走出三条院落,並不照原先來的路線,而拐去三条院落後方,走了不久就看見本丸的神社——說是方便石切丸在神社執勤也不盡然,神社旁邊設了神宮寺並不意外,但是還設了教堂,簡直是集中的宗教參拜區。宗三不禁笑了出來。從與審神者的互動感覺出她可能服膺唯物主義,宗教與神靈在她心中並沒有更高的位階,然而她竟然這麼務實令宗三又多喜歡她了一點。因為聽見有誦經的聲音,他走進了神宮寺。

寺院的規模並不大,在山門就可以看到主殿供奉的佛像,是大日如來,真言宗的主尊,在大日如來前誦經的人有著瀉地的銀灰長髮,是江雪左文字。宗三走近,並不打擾,跪在江雪後側。

江雪誦的是《妙法蓮華經》,而誦及的段落由宗三聽來特別有深意——「舍利弗!如彼長者,雖復身手有力而不用之,但以慇懃方便勉濟諸子火宅之難,然後各與珍寶大車。如來亦復如是,雖有力、無所畏而不用之,但以智慧方便,於三界火宅拔濟眾生,為說三乘——聲聞、辟支佛、佛乘,而作是言:『汝等莫得樂住三界火宅,勿貪麁弊色聲香味觸也。若貪著生愛,則為所燒。汝速出三界,當得三乘——聲聞、辟支佛、佛乘。我今為汝保任此事,終不虛也。汝等但當勤修精進。』如來以是方便誘進眾生,復作是言:『汝等當知此三乘法,皆是聖所稱歎,自在無繫,無所依求。乘是三乘,以無漏根、力、覺、道、禪定、解脫、三昧等而自娛樂,便得無量安隱快樂。』⋯⋯」

等江雪誦完經文起身,宗三才發現江雪原來還手執一張大黑天面具,上面仍沾染了沒拭乾淨的血漬。江雪將面具供在佛桌,又行了禮拜,方徐徐面向宗三。

「宗三。」

見江雪對他問訊,宗三也同樣回禮:「兄長大人。」而宗三施禮完視線依然不離那大黑天面具,江雪一字字緩慢說道:「戰場上真是可以撿到很多東西。這面具有莊嚴相,也是法器之一,我不想它就那麼埋沒沙塵之間。」

「兄長大人真是惜物之人。」

江雪聽宗三語氣裡顯然的言不由衷只是靜靜凝視他,發現他襟內隱約還有一道刀痕,問道:「你的傷好多了嗎?」

「不礙事了,多謝兄長大人關心。」宗三瞇起眼對江雪笑笑,復道:「另外要感謝兄長大人先前誦的經文,讓宗三醍醐灌頂——請容我失禮先離開了。」

江雪目送宗三遠去,並看見他在陽光底下的魍魎,低聲自道:「第六天魔王嗎⋯⋯」


出了寺院,宗三遇見從神社出來的審神者,她看到看到宗三已經復原有些驚訝,宗三只是對她微笑,並說:「遇到您真好,在下正想去找您呢。」




「你竟然自行復原了,真是出乎意料,中間發生了什麼事?」審神者帶宗三回自己居室,落座後開門見山發問,宗三看著審神者驚奇的眼神不免失笑。

「也不能算是自行恢復,是托了鶴丸殿下的福。」

「哦?他做了什麼?」

宗三眼珠一溜,回道:「鶴丸殿下將他一部分給了我。」

「是這樣嗎。」審神者直視他,分析地說:「是因為鶴丸先前與你的鍊結才成立的吧。」她本想繼續問下去,卻讓宗三打斷——

「主人。」

聽到宗三這麼喚她審神者表情反而變得嚴肅:「你第一次叫我主人,感覺你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很了不得啊。說吧。」


宗三視線越過審神者,望向她身後的螢幕,畫面停格在他要被家康帶走的前一夜,與一期話別的時刻。他微笑著,想著三日月與他的對話。

後來彷彿只是聚在一起談論天氣與茶點,三日月讓宗三沏茶,一派自然地喝了幾杯,宗三也慢條斯理品了一盞;見三日月吃罷一塊最中,拿手巾抹了抹嘴,便收拾了食器,站起身往門口走,讓三日月喚住。

「對了宗三,我還等著你跟我說要我做什麼事呢。」

「嗯?」宗三回過頭,笑得很迷人,「一切都很好,不需要勞煩三日月殿下喲。在下先去辦一件事,失禮了。」

而他現在來到審神者面前,徵詢她的許可——「能請您把一期給我嗎?」

審神者仍然一臉肅穆,好似宗三問了一件嚴重的事情,沉默了一陣,開口的時候倒是含著笑意:「如果你能把我的近侍帶還回來的話。」

果然是三日月認定的人。宗三心想。

「宗三領命。」




一期醒來想要盥洗,發現屏風另一側擺了一個浴桶與好幾條浴巾,試了一下浴桶裡的水還挺溫熱,理應是骨喰準備的。確認傷口都給防水膠帶貼實,一期好好泡了個澡,之後對著鏡子端詳睡了很久長出鬍碴的自己。他仔細剃乾淨鬍鬚,再拆下額間的紗布查看傷口復原的情形。雖不像以往手入迅速復原,但是也只剩下一道微紅的淺痕;他拆開左手的繃帶,手掌感覺仍然有點麻木,手指也不靈活,一期吁了一口氣。

這時一期感到門前有動靜,門打開來前影子先滲了入來,是骷髏蝶形狀的魍魎,一期不禁緊繃。見進來的是宗三,卻又不是,對方意味不明的輕笑讓一期想起那把讓他無法動彈的聲音。他感到混亂,擺出了備戰姿態。

「宗三⋯⋯不對,你是波旬。」 

「都是我喔。」宗三仍然笑笑的,對一期的警戒不以為意,坦然地走近一期,他衣領內的刀痕讓一期背脊發麻。


「宗三。」


「是我喲。」宗三拾起鏡前小檯上那柄給一期黏合起來的木梳,放在脣邊,走得離一期更近,臉貼在他耳邊,呢喃的口吻仍然讓一期動彈不得:「是我,一期一振藤四郎。」一期再也忍耐不住,將宗三抓進懷裡,力道之猛總讓宗三肋骨疼痛。

「對不起。」一期悶悶地說,口氣十分委屈,宗三只覺得萬分可愛,閉起眼任他這麼抱著自己,一會兒才說:「我沒有怪你。」他輕輕推開他,拉開一條手臂的距離讓彼此坐下,宗三看著彼此的正坐想起一期希望成為人的那個夜晚。一期伸手撥開宗三的頭髮與衣襟,撫摩他從左肩斜向心口的傷痕。宗三可以感覺到一期的手在顫抖。他平靜說道:


「我本來對這個人世並沒有留戀,在豐臣家的時候就已經如此。」

「⋯⋯我不知道,那時候的事我忘了。」

「我知道你不記得。」一期真心愧疚的樣子仍然可愛,宗三溫和地笑了,「但是我一直記得你。」

「⋯⋯我現在知道了。」

宗三把一期的左手握在掌中,描著那橫過手掌的傷痕與修復的指頭,彎下身,低頭親吻一期的掌根,令一期吸了一口長氣。

仔細吻過掌心與每一個指丘,宗三抬頭,微微仰視著一期,說:「你想在跟我道歉之後自盡對吧?」一期聞言神色陰暗下來,宗三曉得自己的預料準確,又說:「你覺得自己殺害同僚、與審神者的連結崩解,不配再作為近侍,想要以死謝罪,對吧。」

見一期倔強地別過臉,宗三只是笑了,續道:「我懂得的哦。成為了人,可以選擇死亡很棒喲,那是無比難得的自由——但是現在我願意活著,因為你的一切我並不討厭,你明白嗎,一期一振藤四郎。」

即使身處火宅,我也不覺得討厭。

一期回頭對他對視,儘管染了憂鬱,那蜜金色的眼睛仍然是在他心目中最明亮的東西,宗三默自低喟。他靠近一期,伸手捧住他的臉頰,換成他俯視著一期,用他非常通透卻始終冰涼的嗓音對一期低語:「你要把你自己給我嗎,一期一振藤四郎?」


一期眼眉垂下來,視線對著宗三胸前的骷髏蝶,一邊聽宗三——也是波旬好聽地對他說話,如同吟唱咒語。

「都給我吧。」

這就是天下人,不,魔王之威啊。一期一振這麼想,並且看見骷髏咧出妖異的笑,感覺自己全身沾滿了鱗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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